浙江大学博士后学术论文造假事件，因牵涉到畅销药复方丹参滴丸而备受关注。而随着国内两家知名药企天士力与白云山被曝与造假事件有关，使得论文造假谜局越来越大。天士力方面昨日表示，该公司掌握了许多证据，李连达的言行已严重影响了公司的声誉，正准备对李连达进行起诉，对簿公堂。一个学术领域的论文造假事件是怎样和一个药品的不良反应联系在一起的？院士与药厂的争执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件回放

去年10月，浙江大学副教授贺海波被举报论文剽窃、造假。

在贺海波的论文中，还署有中国工程院院士、浙江大学药学院院长李连达的名字。贺海波之后在接受校方调查时承认造假，但同时表示是在李连达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在论文作者中署上了李连达的名字。浙江大学药学院随后透露，论文造假事件的举报人祝国光，正是天士力的高级顾问。

李连达在今年2月5日表示，其之所以被牵扯进“造假”事件，是因其即将发表的研究成果中将揭示天士力的主打产品存在质量问题所致。祝国光提到的“集体造假”情况不实，对祝国光打假动机提出质疑，但祝国光本人坚决否认。

3.11%与1/144200

不良反应率的两个数据来源

在整个事件中，最核心的问题是中国工程院院士李连达提出的“复方丹参滴丸不良反应发生率高达3.11%”。根据天士力提供的数据，目前全国大约有1000万患者在服用复方丹参滴丸。

李连达一直强调，他是从天士力方面的一些资料得出来的结论。“不良反应发生率是从临床上得来的。比如100个病人吃这个药，如果有5个发生不良反应，不良反应率就是5%。但我并不是临床大夫，我只能根据文献上的数据把它采下来。”

李连达的建议是，不良反应发生率要重视，因为以前他们的宣传是没有不良反应，安全无毒。这个药是需要长期服用的，长期服用如果有不良反应，后果比较严重。李连达认为：“要对这个药品进行研究，究竟这个毒副反应有多严重，这方面的资料不够，我们查不到天士力在这方面所做的工作。”

针对李连达的说法，天士力方面进行了反驳，并表示天士力一直在对药物的不良反应发生率进行研究。

“首先，李连达并没有进行监测便信口开河，他根本没有研究，所以根本就没有发言权。”天士力总经理李文表示。

李连达所指的天士力方面提供的资料，其实是事件关键人物、论文造假举报者，同时也是天士力公司顾问的祝国光主编的《丹参临床研究》第十五章“复方丹参滴丸的毒副作用”255页的内容：“根据所有能收集到的文献，对其（复方丹参滴丸）副作用做一总结。有明确记载报道副作用66篇，总病例数5169例。有副作用产生的病例共161例，占3.11%。”

至于3.11%的不良反应发生率，李文解释：“161人出现不良反应，是我们公司过去14年在66篇论文中收集的样本，并不是一年得来的。所以不能由此总结复方丹参滴丸的不良反应发生率为3.11%。”

这些论文包括钟忆周等2006年发表的《复方丹参滴丸引起糜烂性胃炎2例》、王玉梅等2003年发表的《复方丹参滴丸引起过敏反应1例》、杨国民等2003年发表的《复方丹参滴丸致血尿1例》等，作者均为临床医生。

李连达此前在接受采访时也表示：“我说它不安全，不是凭空瞎说。我这里有一系列根据，有整理的材料。我用的这些数据，就是从天士力总裁和技术顾问写的书里摘的。如果不良反应的症状很轻也无所谓，但现在发现有胃黏膜糜烂、出血，这本书里还提到，有的尿血，有的昏迷，有的休克，这些都是要命的。”

但天津药监局、天津市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今年2月6日联合出具了一份书面报告称，2004年-2009年，天津市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共监测到7例复方丹参滴丸药品不良反应病例，其中2004年1例，2007年、2008年分别3例。2008年，复方丹参滴丸在天津市销售了242.28万盒，服用人次43.26万次。按此数据推算，该数据反映出的不良反应率为1/144200，李连达公布的3.11%不良反应率把不良反应发生率放大了5000倍。

严重副作用与“是药三分毒”

中药安全性标准尚存真空

那么，不良反应发生率是如何计算的？不良反应率达到多少才能将其界定为不可用的药？

所谓药品不良反应，主要是指合格药品在预防、诊断、治疗疾病过程中，在正常用法用量的情况下出现的与用药目的无关的或意外的有害反应。包括副作用、毒性作用、后遗效应、过敏反应、继发反应、特异性遗传素质等。这些反应可能涉及人体的各个系统、器官、组织，其临床表现与常见病、多发病的表现很相似，会不同程度地损伤人体健康，甚至危及生命。

“古语言之，‘是药三分毒’。现代医学，纯天然的药品副作用会小一点儿，化学合成等其他药品副作用会大些。”中国医学科学院药用植物研究所马小军博士介绍。

复方丹参滴丸说明书上“不良反应”一栏写着：本品无毒性，偶见胃肠道不适，停药后症状消失。

由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药品评价中心、国家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主办的《中国药物警戒》曾指出：药品不良反应系全球性的问题。据国外有关资料显示，因药品不良反应住院者为2.9%-5.1%；住院病人中不良反应发生率为10%-20%，最高达28%。根据20世纪90年代统计资料显示，国内药品不良反应的发生率为5%（5000万例病人中，250万例与药品不良反应有关）；住院病人致死性不良反应为19万例，占住院病人的0.38%。

与上述5%的国内药品不良反应发生率相比，此次李连达提出的复方丹参滴丸3.11%的不良反应发生率并不高。但天士力还是强调，3.11%并不是复方丹参滴丸实际的不良反应发生率。

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表示，国家药监局会对上市药品进行不良反应监测，做出安全性评价，保障用药安全，但不会针对所有上市药品进行监测。从2001年至今，国家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共公布了19期《药品不良反应信息通报》，其中未涉及复方丹参滴丸。

上海药物不良反应监测中心副主任杜文民昨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介绍，各监测中心都会对每种药物的安全性进行监测，得出药品的不良反应发生率。由于每个药品不一样，所以对不良反应发生率的要求也不一样，如果是治疗癌症等的药物，可以允许其不良反应发生率高点儿，但如果是治疗感冒、慢性疾病等药品，不良反应发生率将严厉控制。

“一般情况下，普通药物的不良反应发生率应该小于万分之一，如果高于万分之一，我们将对其进行评价，如高于千分之一，则将引起重视。”杜文民表示，“至于李连达所指的复方丹参滴丸3.11%的不良反应发生率，还要根据具体的不良反应的类型去分析，如果普遍出现胃黏膜糜烂、出血等不良反应就应该引起高度重视。”

杜文民还表示，由于我国大部分西药都是仿制药，所以西药的安全性标准多来自进口药的标准，目前西药安全性标准还比较完善，但中药不良反应的标准与研究尚不完善，中药缺乏权威合理的药效、安全性标准，这也严重制约我国中药产业的发展。杜文民透露，上海已着手研究中药的安全性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