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滞
如果去搜索一下关于“正己烷”的基本知识,你会发现专家这样描述它:主要用于有机合成,用作溶剂、化学试剂、涂料稀释剂、聚合反应的介质等。对人体的侵入途径包括吸入、食入、经皮吸收等,对健康的危害包括“麻醉和刺激作用”,长期接触可致神经炎。如果吸入高浓度正己烷可出现头痛、头晕、恶心、共济失调等,重者引起神志丧失甚至死亡。
苏州联建公司维修部的阿景,并不认识苏州吴江那8位女工,但他的愤怒情绪可能比她们更强烈。对他来说,正己烷中毒后对身体的后遗症是让他比较烦心的事,但最让他烦心的,却是伤残的定级和不公正的赔偿方案。
阿景说话很快,有时显得急躁,一激动就浑身冒汗,抢别人的话头。他老家是山东青岛,大专毕业后因为同学的介绍到了苏州打工。一个月加班100个小时,没有周末和节日,这样的效果是他一个月能挣3000元左右。
阿景最不满的是伤残定级被定为十级。他们觉得无论如何自己也可以被定为九级。而苏州的有关鉴定单位就是把他们定为十级,而且告诉他们说,南京或者其他地方的鉴定不算数。他们奔走在各个部门之间,没有一个部门对他们表示出应有的热情。
有些人出院后又旧病复发,去找苏州工业园区的劳动局、园区管委会等机关,也找过苏州市政府。有关负责人对中毒的工人说,原来是不评级的,评级只是同情工友。听到这样的话,阿景不停地说:“我们不需要同情,我们只是希望得到公正的待遇。”
来自安徽的老崔,与阿景同一个部门,年纪比阿景大不少。在充斥着20岁上下员工的苏州联建公司,他确实是“老”员工了。长时间的无人照应让他对前途比较绝望:
像联建这样的工厂,员工更换得很快,仅2010年招进来的就可能有将近两万人,这么大规模的招聘是因为辞职的人也不少,大家都不安定,今天是同事明天就不知道在哪了。
2009年夏天的中毒事件集中爆发之后,能住进医院的都住了。这些人出院之后,大部分都给伤残评级,都给评的是十级。十级和九级,待遇上差将近10万元。
可现在绝大部分的人都走了,他们出院后,可以休息几个月,然后回到工厂上班,然后再提出辞职,工厂就会按照你的伤残评级,把相应的赔偿给你,同时要你签订一个协议,表示今后的命运再也和工厂无关。
绝大部分人都离开了,我猜100多人中至少有80多人换了地方,估计永远也无法找到他们了。我们现在还在这里,一是想继续奔走,看有没有改善评级的希望,另外一个就是也没其他地方可去,能有份工作就很好了。
起 诉
苏州公大律师事务所律师霍志杰,代理了几乎所有正己烷中毒的案件。按照中国的法律规定,每一个当事人都得单独起诉。因此,他和几十个工人分头签订了法律代理协议。苏州联建公司的员工,代理费大概是3500元,先付500元,等赔偿下来之后,再支付3000元。而吴江那8位女工,代理费是每人5000元左右。
霍志杰在此之前,还曾经代理过2008年的一起正己烷中毒的案件,出事的工厂在苏州昆山。当时中毒的一些人,在苏州联建公司员工中毒住院时,还有一些重度的在医院里没出院。在他的代理下,这些人绝大部分伤残评级都被评为九级。
因此他也非常困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苏州联建公司的人大部分都被评成了十级,好像伤残等级里都没有十级这么一说。相对来说,苏州联建公司由于企业力量强些,因此他们对员工的赔偿进入法律程序也快一些。而8个女工所在的公司是一家小作坊,他要是想抵赖和拖延,就没有什么办法。因此,这8位女工的赔偿事宜,就更加漫长一些。等进入程序了,她们会得到应得的那些赔偿,待遇大体应当和苏州联建差不多。
2010年4月份,公众环境研究中心、自然之友、绿家园等全国34家环保组织,发布了“IT产业重金属污染报告”,并以这个报告为基础,发动了对29家著名IT品牌的“绿色选择”行动。行动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就是要求这些品牌,加强“供应链管理”,要求其上游生产厂商践行环境责任,如果发现上游生产厂商在生产过程中有严重伤害环境的行为,那么应当督促改善,或者撤销对这家厂商的订单。
公众环境研究中心主任马军相信,这是逼迫企业兑现其基本环境责任的比较好的办法,因为对于企业来说,客户的订单是他们最看重的。而订单一旦出现动摇,那么来自采购者的要求,会很快转化为企业的环境改良动力。
苏州联建公司这些中毒的员工,与苹果公司有什么关系?马军解释说,苹果公司号称自己是全球最为绿色的公司,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它们没有自己的生产车间,它的所有产品都是委托其他工厂代工生产的。给苹果公司生产一个产品,苹果公司拿走了绝大部分利润,而代工厂只能拿到极低的收益。
马军认为,即使这极低的利益也是代工厂们所积极追求的。他们无法从苹果那得到更多利益,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要么压榨员工,要么压榨环境。之所以出现环境污染导致员工中毒的事件,就是因为一些企业过度追逐利润,而把员工的健康和环境的健康视为可有可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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